我身边的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,我其实一直有蛮严重的抑郁症。如果我不说,估计你们永远看不出来。抑郁了两年多,前一年半的时候,谁都没给说过。一方面,不想让朋友们觉得我有病就差别对待。更主要的原因是,这事儿没人能懂,这也是抑郁症最孤独和绝望的地方。
我是一个比较典型的90后吧,表面看着我们这代人拥有了更多自由和选择,其实,这个时代的大背景在暗地里对这些独生子女施加了太多的束缚。对大多数人来说,思考和取舍的机会成本太高,脆弱的小心脏负担不起。所以这代人抑郁症还是蛮常见的,对我而言,抑郁症就像感冒一样,一不小心忽然就上身了。
最开始的时候,我也没想到,自己有一天会有抑郁症。从小到大,我性格都相当的乐观,从来没觉得有啥大不了的事儿。
最开始神经衰弱的时候,就像人步入中年那种对生理下降产生的恐慌。注意力下降,记不住东西,睡眠紊乱,学习状态大不如从前。当时真的特别慌,心想,老子才20不到啊。慢慢的这些猜疑和害怕变成了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,这些负面情绪又被本就惊慌失措的小心脏无限放大,最终转变成一种负面状态,就此走入一个死循环。夸张到什么程度呢,当时就连煮个饺子煮粘锅了,都要进行深刻的自我批判,然后上升到一个自我怀疑的层面,“噢,你现在连个饺子都煮不好啦”。
遇到问题,人的本能就是求救。于是乎,自己一个人悄悄地走进了心理医生的诊室,每天晚上坚持出去跑步。甚至一度以为,自己从小到大撸太多了,现在是精尽人亡的前兆。真心的,当时为了把自己的状态调整过来,无所不用其极,什么冥想啊,中药啊,各种潜意识心理学啊,互助会啊,能整得我都整过。
就像我常说的,抑郁症最可怕的地方,就是不被理解的孤独,和希望殆尽的绝望。
实在受不了了,又去找医生,医生说,“啊,你这个好严重好严重了,来,赶紧吃药”。13年的8月17号,第一次开始吃抗抑郁药,辉瑞的招牌神药左洛复Zoloft。这个药一吃,真跟打了鸡血一样,切断了你所有的感知,感觉不到快乐当然也感觉不到痛苦,感受不到爱,当然也感受不到孤独。刚吃药的时候副反应还蛮大的,强烈的恶心,十倍于妊娠,完全吃不下东西还得强迫自己往嘴里塞。当然就像说明书上写的,过了一个月慢慢就好了。剩下的副反应就是健忘和性反应下降,比起能缓解了抑郁情绪,这些都不算个啥。这个药物属于长期效应,每天定时定量,日久天长,才能维持一个稳定的血药浓度,从而控制你的神经。
我是那种性子里就不服输的人。到了14年4月底,感觉自己好的差不多了,去医院给心理医生说,“啊呀,我好了,不想再吃这个药了”。心理医生这种东西,就是你说什么他信什么,宁肯想的坏一点,也不能让人死在我手里。总之,到了14年5月份,我开始了第一次停药。当时觉得都吃了小一年了,自己感觉又不错,总吃下去不是个事儿。
可他妈生活真像一盒巧克力,一不小心就咬着了自己的手。停药开始的那一个月,慢慢落差就开始了。刚停药的时候还是遵循医嘱逐步减量,慢慢从mg减到25mg,一点感觉都没有。差不多彻底断绝之后的一个星期,突然就开始猛烈的头疼,就是神经抽抽的那种疼,整宿整宿睡不着,白天又整天整天起不来。浑浑噩噩过了一个月,耽误了好多事儿,考试也考的一塌糊涂,这些反差一下又把自己逼回了那个状态。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顶,心里还没来得及偷着乐,一不小心又回到了谷底的感觉。久久不能自我原谅,整天纠结着生活为什么是这样儿。
到了7月中,实在是他吗受不了了,自己又悄悄把药从柜子里翻出来,又重新来了遍妊娠反应。以至于假期回来见到朋友都问我,“哎呀你这是怎么减肥的呀”,我笑笑说“多运动”。后来的故事就像一个圆,努力走了一大圈,又走了回来。这回吃了两个月,到9月底,心想,这样下去永远没个尽头,我想自己好起来。然后,又来了一轮,整整一个月没怎么出家门,几乎断绝了跟外界所有的联系。这次坚持啊坚持啊,一个人跑回北京找了家证券公司去忽悠大爷大妈开户炒股,心想着,没事儿了没事儿了。坚持了大概三个多月吧,心里所有的想法,所有的疑问又冒了出来。一直到去年的大年二十九,实在特么不行了,脆弱的小心脏又扛不住了。当时我心想,就妥协了,不就是个药么,很多人这药一吃就吃个二三十年。我当时真妥协了,只想着能好。
再吃药,又是一轮的减肥成功,生活又慢慢回到轨道。心里的那些问题其实还是没想明白,只是吃了药也就不再想。
时至今日,我一点都不后悔这段暗无天日的痛苦。多多少少是一场对性格的反思和自我较量。很多人跟我说,哎呀,你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呐。每次都在心里默默回答,因为我真真切切地活在这个世界上。就是你想明白了,这个世界其实真的很大,人的路真的很长。所有的绝望,痛苦跟未来比起来,毛都不是。走过这段路的人,终究明白了,自己要往哪走,自己梦着什么,自己在爱着谁。我告诉你,活着就真好。不管生活如何无情残酷,我依旧热爱,热爱我身边的一切,热爱这个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