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Uhjnbcbe - 2020/10/23 13:59:00
南方的秋,比北方来得润、来得淡,一如南方人温婉、含蓄的性格。也是这样一个清冷的秋日,我坐在熟悉的办公桌前,手里握着培养了七年手感的“按按笔”,在空白A4纸上写着我的辞职申请书,写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决绝。因为我真的要离开了。不是没想过辞职的场景,不是没羡慕过那位大笔一挥写上“世界那么大,我想去看看”的潇洒教师。只是此时此刻,我的左手边还拿着一张请假条,还有一张疾病证明书。一个月前,我被诊断为“脑积水”,没有任何防备。医生没有留任何余地,神色一凛,语气笃定而平静地说:“去请假吧,先办住院手续,排队做穿刺。”我不知道穿刺是什么,甚至不知道脑积水意味着什么,明明只是头晕。然而更紧急的是我必须在九点前赶到单位,把工作交接出去,以免影响银行相关业务的正常运转。于是被“重判”的我打的第一通电话不是给别人,是我的上司。出门去单位时,我的左手手腕上已经多了一个手环。医院认领病床,神经外科29号床,女,29岁。正在我为床头上两个数字的巧合发呆时,护士点名并来到我跟前,开始询问:“最近是否感到记忆力下降?是否视力下降?是否反应迟钝……”结合最近的身体情况和刚才点名的反应速度,我给出了肯定的答案。直到现在,我才知道脑积水的症状是这些,还以为视力下降是手机的锅,记忆力下降是年龄的锅呢!眼角也配合着嘲笑大脑,流下了无知的泪水。只见护士在笔记本上写的最后一句话:口齿伶俐。还没有想好以怎样的语速向家人陈述这个在我看来十分荒谬的事实,只好去护士站领来一大堆检查单,医院各大楼,打卡各个检查室。遇到过温柔体贴的女护士,也见识过飞扬跋扈的男护士,毕竟病人要保持心情舒畅,不计较是我的礼貌。脊椎穿刺和眼底检查安排在第二天。先做眼底检查,滴完两次眼药水,整个世界陷入混沌,双眼近视度的我,此刻只觉得天旋地转。举起手机一照,瞳孔放大临近边缘,整个就是《穿靴子的猫》里那只大橘,眼睛瞪得像铜铃。做脊椎穿刺时整个人必须卷成一团,又让我想起了十几年前那部催泪韩剧《蓝色生死恋》里的恩熙。一共两针,一针麻药,一针穿刺,穿刺后六小时不能动弹。两项检查的结果都指向同一个:达到手术指标。治疗脑积水手术无非三种:三脑室造瘘术、脑室腹腔分流术、腰大池腹腔分流术。无论哪一种手术,都得在脑袋上凿个窟窿。医院最权威的两位神经外科专家会诊,确诊脑积水,且需要尽快安排手术,还把我拉进了一个脑积水患者群,里面都是互相鼓励的患者和患者家属,每一句康复心得分享都让我动容。我在群里问了一两个关于术后恢复的问题,一位患者家属私信发来照片,皮下的分流管足足有鼠标线那么粗,清晰可见。我有些犹豫。接下来的两周,全家都笼罩在低气压中。不明白命运为何要如此对待二十九岁的平凡的我,甚至找到韩国电影《素媛》,参考她术后的处理方式和心态。无数次挣扎后,我决定接受脑室腹腔分流术。此时医生却告知我,医院暂时没有17档的分流管。一时间,我有些失望,也有些如释重负,还有些庆幸管子缺货。我给自己脑补了医嘱:“该吃吃,该喝喝”,于是转身走出医生办公室,医院门口的桂林米粉店里。午后躺在病床上,周围一片哀嚎声。有些病友是因为车祸导致脑部受伤,有些是因为手术尚未恢复,有些是因为癌症……总之让我无法入眠。回首人生的二十九年,我都是活在别人的期许下,曾经是“别人家的孩子”,曾经为了遵循母亲的心愿回到桂林找一份“稳定”的工作。如今即将三十岁,我想,该为自己活一次了。于是我决定暂不进行手术,回到单位,写下那份辞职申请书。如同七年前的笔试面试层层选拔,经过各个部门的层层审批,终于在距离我入职整整七年的那天拿到了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。有人劝我做完手术再辞职,单位可以报一部分医疗费用,我感谢他为我着想,却也明白我真的要离开了。一直以来,谢谢你,工商银行。告别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事,内心恢复平静,平静只维持了几天,头晕再次袭来。在家人和朋友的鼓励下,我答应医院检查一遍。万万没想到,从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。三位在国内更权威的医生,平均只用一分钟查阅了我的病历和影像,并给出了同一个答案:“什么脑积水,谁给你诊的脑萎缩?你压根不是我神经外科的病号。”我不禁好奇如何在短短一分钟出现了如此巨大的反转,电视剧动画片电影都不这么演。医生白眼一翻,嘴角一扬,又给出一个更自信的答案:“要不然你为什么千里迢迢来挂我的号?”那可不,几百元的挂号费,几千元的机票呢!合上病历本,我灰溜溜地、圆润地到隔壁神经内科门口花盆里玩泥巴去了。最终确诊:神经衰弱。两周疗程的药一服,比精神小妹儿还精神。一个月后复查,确认已康复。命运可真会开玩笑。毕竟自己不能打脸。旅行途中总有人问我怎么舍得从银行辞职,舍弃金饭碗,我会微笑,然后告诉他们一个简单的答案:辞职是为了去旅行。自己写的辞职信,跪着也要念完;自己选的去旅行,骑马也要走完。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